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渤海湾的“金刚葫芦娃”
  □丹建广本报全媒体记者常河山
  8月初的天津港区,又潮又热。
  出滨海西站,过海门大桥,赵少鹏便说起林辰曦、肖金宇、于亚涛、宫业超、吴家伟、宁海龙,赵少鹏把自己和这几个兄弟们称为京冀工贸驻天津港的“金刚葫芦娃”。
  我们没去住处,直奔天津港方向……
  载满焦炭的大货车,经过20多个小时的长途奔袭,陆续来到京冀工贸天津库。
  8月4日上午10点多钟的货场上,气温少说也有三十八九度。我们跳下车,瞬间如入蒸笼。
  干熄焦的大垛旁,一前一后停着两辆大货车,司机打开车厢门,扭头就跑。哗啦一声,焦炭从车上滑落下来,一股黑色的粉尘腾空而起,如战场上弥漫的硝烟。炮雾车奋力喷淋中,“硝烟”尚未散尽,吴家伟戴着白色安全帽,便拿着铁锹冲向大货车的中门儿,跨上滑落下来的焦炭堆取样,车上半锹,车下半锹,扭头奔向不远处的黑色桑塔纳,打开后备箱,放入对应的样本袋。
  在别的货车上取完样的林辰曦,安全帽的帽檐下,被汗水浸透的柔软的头发贴在额头上,脸上满是一道道凌乱的黑色汗痕,一圈黑灰围绕在口罩的周边。看着吴家伟总是跑着干活儿,林辰曦说:“我们得打紧点儿,还有不少车要到……”。
  在林辰曦、吴家伟取完样之后,早已等在一旁的平推铲车轰鸣着飞驰而至,准确地将平铲伸向车厢底部,顺势将车上的焦炭推向货堆,往返两三个来回,车厢内基本利落干净。大功率装载铲车拉上牵引绳,将大货车从货堆边拖至宽敞处,扭头儿便像斗牛场上的大公牛一样,发动机铆足了劲儿,冲向货堆,把刚卸下来的散乱的焦炭铲起来,放到货垛上方,不出几下,某号垛便整齐有形。
  很快,我们的衣服被汗水浸透。可能因为每天干这些活儿的缘故,铲车司机驾驶着这些庞然大物的作业过程,如龙游云海,如奔跑的雪豹,灵活至极。
  而林辰曦、吴家伟,开着那辆黑色的桑塔纳,在货车待验点、在不同垛号货堆间穿梭,或验票、或验车、或领车到指定垛位。远点儿的,开车奔;近点儿的,下车跑。人和车像游戏里来回不停打通关的魂斗罗。
  在5万多平方米的货场上,如果靠步行来回领车指垛,效率是不可想象的慢,也不现实。赵少鹏说:“无论是谁到我们的团队,熟练驾车是必备技能。”
  赵少鹏说,仅仅一上午就卸了23车干熄焦,近900吨货。
  发货、装船、信息核对……各种相关电话不断打进手机,赵少鹏自己都不知道一天会说多少话,手机一直处于“发烧”状态。
  货场上不停地卸车、下午有焦炭专列要进库、晚上有一条船靠港……赵少鹏要统筹安排他的“金刚葫芦娃”团队,让他们保持可持续的“战斗”精力。
  近中午,赵少鹏让吴家伟、林辰曦回住处休息,准备晚上去码头装船。“我得留个‘活口’,”赵少鹏的笑溢出了大眼睛,“不能让一个人累趴下啊。”
  京冀工贸天津港的员工们,把“储备力量”笑称“留活口”。
  下午一点半,于亚涛和宫业超就到了货场。货场气温近摄氏40度。称过毛重的大货车,已经在货场指定位置停靠了八九辆,后续大货车还在隆隆驶来。
  林辰曦没有去休息,下午两点多,就和赵少鹏一起接上我们去了货场,对接焦炭专列在途情况、抵达时间、安排铁运焦炭建垛位置、对接仓库车队队长……
  于亚涛开着蒸笼般的桑塔纳,拉着宫业超,先到货场对各个垛位巡查一番后,来到这些大货车旁,下车后他们顶着炎炎烈日,围绕车厢四周,一一查验铅封是否完好、厢底有无水渍等,查看司机所拉焦炭出厂磅单,没有疑议后,便根据货品不同,开车引领着大货车停靠相应垛位……
  被汗水浸透的防晒服,贴在宫业超的身上。额头上、眉毛上都是黑粉末的宫业超,撸开袖子,黑灰和汗水早已融成了泥,用手一刮,厚厚的、黏黏的一层。于亚涛左侧脸颊一道浓浓的炭黑,脱下布鞋倒炭渣时,脚底板儿已若墨汁浸过,脚踝和小腿一片连着一片,都是越擦越多的黑粉末儿。
  大货车轰隆隆开来,平铲车轰隆隆卸车,装载铲车轰隆隆整理货堆……开车厢门、中门儿取样本、卸货、大货车离场、整理货堆……在偌大的货场、高大的货堆下,在其间作业的于亚涛和宫业超,像利立浦特王国中灵巧的小矮人,又像在盛开的黑牡丹园中来回繁忙的蜜蜂。看我走近他们,两人朝我笑着,荡满灰的脸膛,把牙齿映衬得格外洁白。
  下午5点15分,在太阳的余晖中,满载水熄焦的专列,两天前从遥远的蒙宁交界的黄河边出发,历经30个小时后,浩浩荡荡驶进了京冀工贸天津港货场。
  一侧,于亚涛和宫业超还在卸汽运货车;这一侧,焦炭专列停好待卸。
  下午5点30分,汽运长途卸车告一段落,铁路集装箱开始卸车。于亚涛和宫业超擦把汗,继续作战。
  常年累月的实战,使他们把作业流程优化得几近极致。仓库短倒车排队等候,动态保持在合适位置;靠背吊宛若大象,停在列车旁,发出嘶嘶长鸣,伸出长长的抓臂,从列车平板上将集装箱轻轻提起,转身将集装箱稳稳地放在短倒车上;短倒车拉起集装箱直奔指定垛位后,工人拆开后厢门,货车液压杆撑起集装箱前头儿,往前一牵引,焦炭呼啦一下就落了地;装载铲车隆隆上来,把散落焦炭整理上垛……
  于亚涛说,几个兄弟们都已经很有经验了:卸前10个集装箱时,站在卸载地后方,观察集装箱打开后的截面,就可初步判断出这批货含水、粉率等情况;集装箱卸完后,上前查看箱内否卸干净,看上次卸完货后车厢底是否清扫干净……
  夜色渐渐降临,月牙儿在天际上升起。宁海龙和吴家伟穿上荧光服,来到灯光旋转、货车奔忙的货场,替下忙了一个下午的于亚涛和宫业超。
  靠背吊车仿佛一位钢铁巨人,像用手抓面包一样,一块一块地把集装箱放到短倒车上。在货场的出口、入口、铁路线卸货台之间,短倒车辆形成了一个线路闭环。
  夜色中,这些短倒车飞快有序地作业,宛若一个流动的光环,闪烁在数万平方米的货场。
  晚上8点45分,整整一列车的焦炭被卸到了指定垛位。清洁整理后的集装箱,逐一放上列车后,缓缓驶离场站,返回遥远的大西北。
  站在热浪滚滚的货场,赵少鹏说,虽然忙了一整天,但今晚,这几个“金刚葫芦娃”还是不能休息。三天前,前来拉货的货轮已经起锚,今晚11点左右将停靠天津港,兄弟几个要用78辆短驳货车、484个车次,把11500吨的货从仓库短驳到15公里之外的天津港南疆焦炭码头,然后将之装上货轮。
  离货轮靠岸的时间越来越近。
  林辰曦早已来到货场,对接仓库车队队长、磅房、货车司机、装载司机和场站管理人员,完成对78辆货车的编组,指定并确认要出库的货堆垛号,理顺作业匹配流程……
  与此同时,于亚涛和吴家伟已经赶到了焦炭码头,查验货轮停靠码头前沿场地并确认清洁,对接码头调度和场站作业负责人员……
  紧张有序的集港开始了。
  夜色下,参与集港的大货车灯光闪烁、滚滚而来。为保证集港上船的焦炭不受污染,必须对货车的厢底、厢壁进行查验,确认车厢清洁后方可进场拉货。
  林辰曦、宁海龙穿着荧光服,分别站在磅房北面货场通道两侧,过一辆查一辆,查一辆过一辆,一车一查验。
  在35摄氏度的夏夜,重型货车轰鸣着开过来,加上车散发出来的高温,人离得近了,像进了烤箱一样。司机踩刹车时,大车排出的气流,每每将地上的炭粉、尘土猛地吹浮起来,扬尘翻卷、热浪蒸腾,直冲着人的身体喷射而来……
  查验没有问题后,大货车陆续进场,五六台巨型铲车与78辆大型短驳车高效匹配着,整个货场隆隆声震耳欲聋,巨型铲来回舞动,焦炭被一铲铲装上货车,货车开始在码头与货场间循环奔驰。
  林辰曦说,汗水变成了黑泥水;宁海龙说,要是站在了风口,气儿都喘不过来。
  晚上9点多,在赶往码头的路上,我看到满载焦炭的大货车,巨轮滚滚,如潮水般一波波涌向码头。
  夜色中的南疆焦炭码头,灯光璀璨,轻拂的海风裹着腥味扑鼻而来。陆续到达的集港大货车,鱼贯而入,在门座式起重机前的场地上,走马灯似的,入场、倒车、卸货,之后向出口涌去……期间,还有数辆大型铲车来回穿插,把散落的焦炭推向堆顶,以尽可能增加有限空间的容量。
  巨大的、连续的作业轰鸣声,早已划破大海边宁静的夜空。
  于亚涛早已等在码头出口,等卸完后的货车出来时,把出库、进港的磅单一一收上来,以供核对出库、进港、上船的数据。 (下转B3版)
(上接A4版)出口处,有个小铁皮房,四面透气,人待在里面,冬天冷得够呛,夏天热得喘不过气。
  晚上10点多钟,肖金宇赶到了货场,和宁海龙并肩“作战”。不过,赵少鹏已经安排宁海龙晚上12点钟回去休息,明天一早来接替要熬一宿的肖金宇。
  腾出手来的林辰曦,从仓库借了一辆车,在货场和码头之间来回跑,除查看短驳货车的在途情况外,还要巡查码头与货场有无特殊变化,以便及时协调处理。
  深夜11点10分,我们在岸边看到了海面上摇动的信号灯。装货的轮船,渐行渐近,缓缓进入港池,11点35分靠岸停稳。
  最让吴家伟操心的是短驳货车不能卸错地方。待司机们对卸货地确认无误后,吴家伟登上了货轮,与大副进行沟通,了解货轮相关信息,做常数、做水尺,接着就是对船舱一一查验……
  近8月5日凌晨3点时分,3座六七层楼高的门座式起重机同时启动,它们旋转着腰身,展开宽阔的臂膀,伸出长长的胳膊粗的钢丝,张开巨大的抓斗,左右腾挪,以每次抓起30多吨的重量,把集港来的焦炭不断地装上货轮……
  看到码头装船已经顺畅,林辰曦给我们打了个招呼后,驱车赶回了货场。他知道,宁海龙回去休息了,只有肖金宇一个人在。
  门座式起重机旁边,场地有限,一次只能备存5000吨左右的焦炭。赵少鹏说,11500吨货要分两次备置。短驳到港完成第一次备存后,货场上有一个小时的短暂休息,之后,短驳货车又开始轰隆隆启动了。
  望着灯光下荡漾的海波,我想起了宫业超演示如何用“洗鼻器”从鼻腔冲出黑色的水;想起了在货场穿梭的黑色桑塔纳内壁上那一层厚厚的黑色粉尘;想起了为了离孩子更近一些,从哈尔滨到唐山务工的肖金宇的母亲……分明是机车作业声音滚雷般地大,吴家伟却笑说“天津港的蚊子没有声音”;赵少鹏的腰上、肚子上,被蚊子叮了7个红色的包,宛若“北斗星”,引得兄弟们笑得前俯后仰……
  天津港南疆焦炭码头,在隆隆作业声中,又迎来一个充满活力与希望的黎明,太阳在大海的粼粼波光中升起。短驳货车继续集港,门座式起重机装船还在进行……
  这一夜,是作业一线上的人、车、船的不眠之夜。
  于亚涛说,8月4日这一天,从早7点多到货场,到晚上12点多,京冀工贸天津港的兄弟们卸了71辆大货车、100个集装箱,5000多吨焦炭。除了吃饭间短暂休息,卸货时长15个小时以上。
  也是在8月4日这一天晚上开始,渤海湾上的这帮“葫芦娃”们,用78辆集装箱短驳货车,484个车次,将10000多吨的焦炭从仓库货场上短驳到15公里外的天津南疆焦炭码头,再将这10000多吨的焦炭装上货轮……
  当他们把船装好时,已经是8月5日的下午1点30分左右。
  卸货、取样、建垛、短驳、装船……录入数据、信息分享……
  一个环节刚刚结束,另一个环节早已开始。各种作业,相互穿插着、协调着、同步着,活泼、紧张、有序。
  8月6日,他们用了15个小时,日夜交叉,把12000吨的货装上了船。
  8月12日凌晨3点开始,从货场用大货车短驳集港,至13日早上6点,他们又用了27小时,把18000吨焦炭装上了货轮……
  “我们有过一天卸286辆长途货车经历,有过平均两天装一艘船的记录。”赵少鹏不止一次笑道,“京冀工贸天津港的这几个兄弟,就是渤海湾上的‘金刚葫芦娃’”。
  跟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里,我们发现这几个“葫芦娃”没有固定的排班。肖金宇笑着告诉我,“活儿来了,大家都抢着干”。
  采访结束那天,趁他们稍微有闲暇,我邀他们到货场拍了个合影,发现这些平日里灰头黑脸儿的“金刚葫芦娃”,一番清洗后,个个白白净净。穿了短裤的肖金宇,膝下小腿,尤其平时墨黑的脚丫,皮肤竟然细腻雪白。
  在他们装船的那个晚上,我站在海边,不止一次回望远方市区的满城灯火,思绪万千。
  若不来采访,此刻的我,或许正陶醉在曼妙的音乐中,或许正细品一本唯美的小说,或许已经进入甜美的梦乡。
  若不来采访,我永远不知道,在渤海湾还有这帮平均年龄27岁的年轻人,为了心中的光荣与梦想,在盛夏的高温中,在作业的扬尘中,用自己昂扬的青春,勇敢地面对各种困难、繁重和劳累,与星月为伴,与期待相守,用团队的微笑、豁达与奋斗,一次又一次,满怀憧憬地迎接着大海边灿烂的日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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